第328章 不似人君-《新书第五伦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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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哪怕王莽已“崩”,“治亭大尹”王闳的毒药小囊却依然挂在腰上,随时可以再度服毒自尽。

    只因这世上能叫自己毙命的人,比过去更多了。

    “铜马诸寇在我北方清河郡;梁王刘永在南方定陶;魏军在我西方魏郡河内;而绿林在我西边陈留。”

    小小东郡成了各方势力中间的鸟卵,任谁全力来捏一下都能瞬间爆碎,好在这几个月各方无暇他顾,王闳才能保全郡中三十余万百姓。

    可好日子终究到了头,随着绿林兵锋东指,诸县尽失,王闳只能坚守于濮阳,茫然无措。

    投降绿林是个好办法,但前有王邑为新自焚,身在洛阳的王氏子弟纷纷遭绿林屠戮,王闳虽是王家的异类,但绿林会听他解释么?听说河内大名士蔡茂,都在去投绿林途中被劫杀,此事让兖冀士人对绿林观感极差。

    再者,那刘玄年号用什么不好,非得用“更始”,兖州百姓可是唱过“太师尚可,更始杀我”的,这两个字天然受嫌恶,听闻“更始皇帝”派兵入东郡,都惊呼“廉丹复生矣”,哭爹喊娘,朝濮阳涌来寻求避难。

    王闳能有什么办法?只好向好歹打过交道的魏郡耿纯、河内马援求助,愿以东郡归附于魏王,又尽力将一船船百姓渡过河去,好让他们免遭兵灾。

    若说入关的刘伯升是绿林军纪天花板,那张卬部则是秩序的下限,进入东郡后,对豪户、中家大肆掳掠,真无愧于“更始”二字。

    老王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,又对西边的大河对岸翘首以盼。

    “也不知吾侄能否说动国尉、魏相。”

    就在绿林将濮阳围困两角之际,对岸终于出现了一卷黄旗,援兵自白马至瓠子口,看上去浩浩汤汤,队伍拖得老长,营垒灶火也颇为兴旺,看上去足有上万。

    但马援带来的人,只有寥寥三千:驻扎河南、成皋的绿汉两位诸侯要防备,与上党的交通要道得守着,还得留兵镇着河内各方势力,捉襟见肘,这是他能带来的所有兵力了,相较于对岸绿林万余大军颇为不足。

    大军初至,马援也不想将兵力耗在此地,让随行幕僚们各出计谋。

    有个河内人便提了一个毒计:“不如以水代兵。”

    “瓠子口有汉武时宣防堤坝,正对濮阳,只需要征召魏地、河内民夫,扒了堤坝,大水一冲,非但绿林自灭,大河东南方向的赤眉余部城头子路等数万贼寇,也将荡然无存!”

    此言顿时激起义愤:“但如此一来,东郡也毁了,与战国时齐、赵以邻为壑何异?”

    “就算没有大水,如今也被赤眉绿林毁得差不多。”河内人强词夺理:“一张白帛,好作画。”

    黄长本来为人阴狠,唯独在此事上颇为反对:“大王破赤眉迟昭平后,曾沉璧于河,说迟早要治了大河水患,还两岸宁静。你这竖子却要反其道而行,岂不是要平白污了大王的名声?”

    还有这种事?河内人愣住了,而马援毫不犹豫地比手:“将此人叉下去!”

    但黄长却又对马援意味深长地说道:“赵惠文王十八年,赵军至此地,决河以淹齐、魏,使得濮阳受灾,水潦百里,因决堤而溺亡者便有八九千人,其损坏的房屋上万所,十万人受灾。但后世谁记得赵惠文王此举,都只记得渑池之会,将相和,赞他是一代明君。”

    马援瞥了黄长一眼:“所以赵惠文王有蔺相如、廉颇、赵奢、虞卿等一时英杰,却难成大业,一生迫于强秦。”

    “因为他心里只有霸,没有民!而天下之所可畏者,唯民而已。民之可畏,有甚于水火虎豹,赵惠文王虽然胜于一时,却失东方人心,终不能尽得卫国济西之地。”

    黄长了然,作揖道:“那这一仗,国尉要怎么打?”

    “先将濮阳的船,统统收缴。”

    马援看着濮阳城下的绿林大军,不断有粮车从西方推至,点了王闳的侄儿王磐来见:“绿林最近的粮仓在哪?”

    “敢告于国尉,在白马津以南,乌巢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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