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6章 换我锁你-《余污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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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李微眼尖,指着悬在入口处的一床厚被奇道:“咦?这不是羲和君您床上的……”

    是,当然是他床上的。

    是他每天起床后都会叠的特别整齐的雪绡被子!

    此刻倒成了黑风寨山大王遮着寨口的暖帘儿了!!!

    李微怕他气病过去,忙道:“哎呀,主上,这是好事啊。”

    墨熄眼前阵阵发晕,咬牙道:“好什么好?”

    “您想啊,之前顾茫都是寻摸着米缸、地窖藏身。这说明什么?说明他随时准备开溜,不准备听主上您的差遣,主上您也使唤不动他。”

    “那现在?”

    “现在。”李微清清喉咙正色道,“顾茫花了这么大工夫,照自己的喜好在羲和府安置了一个卧房。”

    墨熄扶着突突直跳的侧额打断他:“……你是什么时候瞎的?”

    “啊,对,不算卧房。”李微看了两眼那些堡垒一样的太湖石,斟酌一会儿想了个更合适的措辞,“窝。他给自己搭了个窝。”

    “动物搭窝,飞禽筑巢,那跟人安家都是一个道理——要在一个地方久住嘛。”李微如是分析道,“这表面顾茫已经被英明伟大的主上驯服了,从此就有了寄人篱下的自觉,主上说东,他不敢往西,主上说停,打断他的腿儿他也不敢继续溜达。”

    正口若悬河地溜须拍马着,忽听得身后传来簌簌动静。

    两人回头,恰好看见顾茫又扛着一大摞不知哪里搞来的褥子进到院中,脚边还跟着一只蔫毛大黑狗,瞧上去就是之前在落梅别苑时和他相依为命的那只狗。那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落梅别苑溜了出,来了个千里寻主,又回到了顾茫身边。

    三人一狗冷不防撞了个照面,偷褥子的顾茫愣在原地。

    墨熄也站在原地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几许沉默,顾茫哗地把褥子一展,遮在自己头上,然后沉静地问:“你还看得见我吗?”

    墨熄:“……你说呢?”

    褥子里的人不安地动了动,忽然哒哒哒转身就跑,黑狗也跟在他旁边跑得欢快,边跑边吠。

    眼见着一人一狗就要消失在拐角处,墨熄又是怒又是无语,开口喝道:“你给我回来!”

    不听。

    顾茫哒哒哒哒跑得更快了。

    墨熄冷眼看着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李微,咬牙道:“……叫他往东绝不向西,叫他停下绝不溜达?”

    李微心虚地:“嘿嘿,那个……诶,毕竟顾茫是昔日的神坛猛兽嘛,就算脑子坏了,野性也还是有点儿的,但是主上您看,他已经很愿意和您说话了不是?”

    墨熄对此的回应是怒道:“是你个头!还不快滚回去把我的房间给收拾了?!”

    李微忙道:“是!”说着就上前去扯顾茫挂在太湖石上的被褥。

    墨熄止住他:“你干什么?”

    “拿去洗了呀。”

    墨熄气噎于胸,咬牙道:“顾茫拿来当暖帘用的被子,你觉得我还会要吗?去库房重新拿一床新的!”

    李微旋即应了声,颠颠地跑远。

    墨熄立在原地,看了看李微的背影,又看了看顾茫和狗消失的地方,最后转头瞪着顾茫留下的“狗窝”,他抬手去揉着自己突突抽疼的后颈,觉得自己这辈子的戾气都要在这几天发泄殆尽了。

    妈的,还不如回去戍边呢,照这样烦下去他大概能成佛!

    然而羲和君墨帅大概还是太年轻了,他这人爱干脆不爱啰嗦,喜怒爱憎都写在脸上,而朝野不比军中,在这里铁血丹心都像潮水一样散去,而逆流而上的,是勾心弄权,是尔虞我诈。回帝都之后的“烦”,显然才刚刚开始。

    这不,没几天,一轮新的破事又来了。

    有几位平素里胆小如鼠的老贵族,寻思着羲和君公务繁忙,不可能成天看着顾茫这狗贼,万一这狗贼又被诸如李清浅之流利用,或者心怀异数,那实在是太过危险了。所以那几位老贵族联名上书,请奏君上,还是希望把人关押回阴牢。

    墨熄冷然道:“他在阴牢里,李清浅不是一样有办法让他越狱而出?”

    “那是因为守备不严,若是再加警戒,必能——”

    “必能什么啊?”君上打断道,“孤已经答允了羲和君的事,轻易便废,那孤成了什么人了。”

    但那几位老头吹胡子瞪眼不依不饶,又是一番哭天抢地的哭诉,君上嫌烦,暴躁道:“行行行,烦死啦!那要不折个中。羲和君,改天你领着顾茫,去打个奴籍烙印,以免罪臣逃脱。也算给他们宽宽心。”

    听到奴籍烙印,墨熄心里咯噔一声,抬眼看向王座上的那个男人。

    君上略挑起眉:“怎么?羲和君是有什么话想说么?”

    “……没有。”

    墨熄沉声应了,闭了闭眼睛。

    所谓打奴籍烙印,就是上锁奴环。

    按照重华的规矩,无论是给奴隶上环,还是去环,都要经过君上的允准,并且由炼器师操作。所以当年慕容怜给顾茫私自上环,其实是违制的。后来顾茫立了大功,老君上降旨除去他的奴籍,脖子上的锁奴环自然也一并除落,慕容怜为此还挨了老君上好一顿臭骂。

    那一天,是墨熄陪着顾茫去炼器师那里摘的颈链。

    他由衷地替他师哥感到高兴,他想他师哥那么好,这一辈子都应该是自由的。

    那时候的墨熄从没想过有朝一日,他竟会以顾茫新主的身份,要重新把象征着“凌辱”与“占领”的锁奴环锁回他顾师哥的颈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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